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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民间档案有点缘
我与民间档案有点缘
作者:陈起骏 来源: 2013年11月06日

    档案在中国有着十分古老的历史,档案是由人类社会活动所产生的一份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。在古代把管理档案的机构叫兰台,这称谓就很有中华文化的气韵。一座档案馆就是一座文化殿堂。远的不说,就说眼前,当你走进青海省档案馆时,就会被那深沉厚重的文化气息所吸引,你仿佛穿越在岁月的巷道中,收益多多。其实,在这座庄严的圣殿之外,民间还流散着大量的档案文物,等待着有心的人去发现、去认知。这些档案文物是国家档案的后备和补充。现就本人亲历的几件事,说说我与民间档案的小小缘分。

启功先生亲加鉴定的一方古印

    青海省海西州都兰县境内,方圆数百公里的大草原上、昆仑山中有古墓2000余座,经考古发掘,得知这些古墓时跨南北朝至唐代,历经四百余年的风雨沧桑。出土了大批珍贵文物,诠释着青海人文历史的灿烂辉煌。由于解放前马步芳曾派人对一部分古墓进行盗挖,加上年深日久、风蚀水淹,一部分文物就流散在了民间。

    1980年的秋天,我的老友蔡敏忠从热水乡骑马来看望我。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小的古印给我,说这是扎玛日村的牧民角巴从一处塌陷的墓穴中捡得,他当作吉祥物佩戴了三十多年。后因家中牲口不平安,活佛打卦,说与墓中之物有关。于是他将此印交给了当医生的蔡敏忠,叫他代作处理。蔡敏忠知我对历史文物略知一二,所以就将此印赠送给我,问有没有用处?

    古印长宽各3厘米、厚0.2厘米,紫铜铸就;印背正中有一蛇形钮环;正面篆刻“谨封”二字,篆文浑厚,刀法纯熟,古风犹见。经我这个门外汉的一番“研究”,认为此物出之隋唐,是古代保密专用印章。凡出征大将或使者向皇帝呈报重大军情、政情的公文密封必加此印,以示保密,此印不但是一件珍贵的文物档案,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。

    1986年6月21日的青海日报《以都兰县热水乡发现一方古印》为题作了报道,引起文物界不小反响。其后,有文物贩子两次登门,表示愿出“好价钱”收购此印,但都被我回绝。我认为此物应归国家所有。

    1989年,我将此印捐赠给了省档案馆,省档案馆给我颁发了奖状。“谨封”归馆藏档案全宗号001。并在《青海档案馆指南》一书中写道:“此类印戳在青海属首次发现。它对研究隋唐时代行文制度和邮信方式,以及中央王朝与当时生活在柴达木地区的吐谷浑、吐蕃等少数民族政权的关系等都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。”此印也收入国家档案馆所编的《中华档案精品要览》一书,说这也是全国迄今发现的唯一铜质封印。

    为了坐实此印的文物价值,2002年,省档案局领导亲持此印赴北京,特请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、著名的文物鉴定大师启功先生对此印作鉴定。在启功先生的亲自指导下,由他的高足、著名的敦煌学者、敦煌吐鲁番学会秘书长柴剑虹先生做了鉴定,并在启功专用的信笺上写出了六百余字的鉴定意见,并请启功先生过目认可。认为此印出之唐代前期,“弥足珍贵”。

    省档案局根据启功先生的鉴定书,将此印报送国家档案局、国家档案馆。2003年10月10日,由“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工程”、“国家文物咨询委员会”联合召开的评审会上,专家们一致认为此印在目前发现的同类印章中,具有独一性,故将“谨封”印列为《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》,“谨封”印得到终极认定,成为青海省档案馆镇馆之宝之一。

    吹拂去弥漫在古印上的历史烟尘,始知这方寸之物,在倾诉着从中原到青藏高原的多少兴亡事,铭刻着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一段亲情融合史。我为此印能够进入青海省档案馆而深感欣慰。

只花4元钱,将一份重要档案文献请进了省档案馆

    闲来无事逛书摊,是我打发时光的一种方式,时有所获、乐在其中。一次在南门外的一个书摊上,见到了一本册子,是用最低劣的黑笼纸印刷的,书名《青海省狩猎动物资源考察》。翻开一看,原来是一份重要的科学考察成果报告。

    这份考察报告的背景如下:

    青海省地域辽阔,自然环境多种多样。野生动物资源十分丰富,其贮量和种类在全国位居前列,不少种类是青藏高原或我省特有。野生动物资源是我省资源优势的重要组成部分。但是在“三年困难时期”,我省野生动物资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破坏,这种情况引起了中央和省上有关部委的重视和关注,为了使这份珍贵的资源得到保护,加以合理开发,根据中央有关指示,由林业部、中国科学院、中国林业科学院、青海省林业厅、畜牧厅等单位,调集16位著名专家学者,10名行政后勤人员,组成了青海省野生动物资源考察队。于1961年对青海境内的野生动物资源进行了首次大面积的科学考察。由于当时三年困难尚未结束,这次考察活动不可避免地带有解决生活困难的历史烙印,故这次考察的全称为“青海省狩猎动物资源考察”。

    这次科学考察野外作业四个月,继而进行了三个月的内业工作,取得的成果分三类:

    一、形成的文书档案有:(1)青海狩猎动物资源考察队工作报告;(2)青海省海南、果洛——草原、湖泊、高山、森林栖居地类型的狩猎动物资源调查报告;(3)青海省狩猎业生产规划草案。

    二、图表有:(1)青海省狩猎动物资源图;(2)各类野生动物标本绘图;(3)各类统计分析表格36张;(4)青海省狩猎动物资源考察队外、内业工作总结;(5)青海省海南、果洛地区鸟类兽类名目。上述档案资料共计8万字。

    三、根据考察所得的各项资料,吸收了中科院动物研究所青海工作站、中科院甘青综合考察队在青海历年工作的成果,完成青海大部分地区野生动物资源的种类、贮量、分布以及经济价值的调查、统计、评估工作。

    四、这次考察还比较深入地研究了多种野生动物,如雪鸡、马鸡、野牦牛、麝等珍稀动物的种群结构、栖居地貌、食物要求、动物行为、分布界线以及与环境的关系等,获得了一大批第一手科研资料。

    考察报告提出了五条建议:

    一、要求尽快建立全省统一的野生动物资源保护机构,制定狩猎事业管理办法,迅速扭转乱捕滥猎的混乱局面;

    二、采取有效措施,积极保护各类稀有珍贵的野生动物,对野牦牛、藏羚羊、野驴、雪豹等应明文规定为禁猎种类;

    三、提出对白唇鹿、马鹿、马鸡、麝等开展活捕,人工驯化、饲养、繁殖试验工作;

    四、提出建立禁猎区和自然保护区的设想,开展系统的科研保护工作;

    五、提出对某些具有很强生命力,体大肉多鲜美而经济价值又很高的野生动物,如野牦牛、野驴、盘羊、马鸡等开展家野杂交等新课题研究,为畜牧业培育新品种,为开展野生动物生物药物学创造条件。

    这次大型科学考察的成果和影响是多方面的,具有里程碑的意义。这次考察有力地推动了我省野生动物资源保护工作的开展。报告明确提出“野生动物资源与森林、矿藏等一样,都是国家的财富,是发展国民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”。这一论断在当时是认识上的一大飞跃。报告对当时野生动物资源任其破坏,无人管理的现状,作了如实的反映和剖析:“许多机关、部队、工矿企业、群众团体等的狩猎队,更是不分季节,不论公母成幼,不管是否珍贵稀有,一律乱捕乱猎;有些单位甚至不惜大量使用自动武器,采用大兵团围剿,逐巢捡鸟蛋等竭泽而渔的方式行猎••••••使过去因有成千上万头野牦牛、野驴而得名“野牛沟”、“野马滩”的地区,几乎都变成了无牛沟、无马滩。”报告用一些翔实的数字对此情况作了补充:玛多县1960年猎取野驴6927匹。(外县猎取数无法统计)同年,玛沁县部队13人狩猎组,在半月内猎获野驴肉1.5万余公斤等等。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,充分说明了当时我省野生动物资源所面临的严峻形势。因此,在这样一种认识基础上,报告提出的各项建议,极有针对性和紧迫感,得到了中央和省上有关部委的重视和采纳。1963年初,青海省人民委员会发布了第一份《关于切实保护合理利用野生动物资源的布告》。布告还规定了野牦牛、野骆驼、白唇鹿等9种野生动物为禁猎动物。划定青海湖、祁连林区等12处为禁猎区。从此开始,青海野生动物资源保护工作,有了一个新的起点。

    总之,这份考察报告对青海的野生动物资源做了深入研究,观点新、立论高、看得远。字里行间充盈着对野生动物的人文关爱,对野生动物惨遭戕害的深切忧虑。对研究我省野生动物资源的保护和开发提供了宝贵依据,对实现省委提出的“生态立省”的战略目标,都有着现实的存史资政意义。

    这次科学考察是在三年困难时期和在高寒缺氧地区进行的。装备和条件都十分差,考察队员们备尝艰辛,完成了任务,他们的精神令人敬佩。在考察期间,中科院叶熹然同志和青海畜牧厅张友芳同志,因遇突发山洪而不幸牺牲,他们为我国野生动物资源保护事业埋骨青山,值得后人永远纪念。

    由于当时经费有限,故这份报告只作为内部文件,印了100本,大都散失不存。我曾询问上世纪80年代任省野生动物保护办公室主任多年的袁锡先生,他只知这次考察而不知有这份考察报告,故此份报告可能已成省内孤本。我花4元购得此书,2001年我将这份这份珍贵的考察报告捐赠给了省档案馆。

    4元钱在当时能买一盒中档香烟,但我认为我付出的这4元钱有更高的含金量。

湟源县火祖阁中藏名匾

    火祖阁屹立在丹噶尔古城闹市,此阁始建于乾隆年间,呈正方形,顶层的阁楼,雕栏画栋,飞檐如翼,秀雅古朴,为丹城标志性的古建筑。在一次闲喧中,作家井石先生说,阁中藏有冯玉祥所赐的匾一方,这句话又拨动了我那只有半根的文化弦。我想亲自看一看,但此阁从不开放,多次绕阁三匝,而中不能见“庐山真面目”。无奈之下,相求于时任县委宣传部长的李国权同志,问能否照一张照片给我。国权同志一口答应,不几日就送来照片和有关资料。原来此匾不是冯玉祥所制,而是与他关系极为密切的薛笃弼先生所赐。

    薛笃弼(1890-1937),字子良,山西人。1911年毕业于山西政法学校,同年参加辛亥革命,任河东军政分府主办的《河东日报》社长,鼓吹革命,不遗余力。1914年在冯玉祥麾下任秘书长兼军法处长,深受冯的赏识和信任。1921年随冯入陕,先后任长安县长、陕西禁烟都督、陕西与河南财政厅长。1923年任北洋政府司法部次长,后兼国务院代秘书长。1924年任内政部次长、京兆尹。1925年任甘肃省长。1926年任国民联军总司令部财政委员会委员长。1927年后任国民党政府内政部长、卫生部长、水利部长等职。国民党中央第三、第四届候补执行委员、第六届执行委员。

    薛笃弼在任期间,勤政廉洁,恪尽职守,特别是在禁烟、禁赌、禁蓄婢纳妾、禁止妇女缠足等方面,颇有政绩,名重朝野。

    民国十六年初,他轻车简从,到湟源查访治域,体察民情,遂赐“勤朴忠诚”四个大字,每个字下都有4句16字的诠释之词,由当时湟源知事鲁秉周书写制匾,悬挂于火祖阁。

    勤:日出而作。日入而息。劳苦不懈、始终如一。

    朴:实事求是,崇俭去奢。戒骄戒躁,兴业客家。

    忠:尽心竭力,善其所事。爱国爱群,务坚尔志。

    诚:言行一致。不诈不欺。人能守信,自立之基。

    “勤朴忠诚”是薛笃弼的做官理念,做人原则。他以此严格律己,也以此劝导属下官员和百姓。这在国民党腐败的官场中的确是鹤立鸡群,难能可贵。

    1948年薛笃弼辞去了国民党一切职务,回上海当律师。

    1949年3月代总统李宗仁亲到府上造访,邀其出任行政院副院长,薛婉辞不就;不久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南京,陈诚亲到上海薛家,邀请他全家去台湾,并许以高官厚爵,薛笃弼以奉养双亲为由加以拒绝。解放后,薛笃弼闭门谢客,打算不再出头露面参与政治。

    毛主席对薛笃弼十分关怀,在政协第二届全国委员会召开之前,召集党内外人士座谈,就今后政协工作的性质和任务做了重要讲话。他在讲话中提到:“现在政协全国委员会的名单是否完全?完全的事情世界上是没有的。这次就把薛笃弼给忘了,将来可以补上,缺点哪年都有的,可以改,可以补救。”

    1956年1月30日政协第二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在京召开。薛笃弼作为特邀委员参加。当晚聚餐时,薛被安排与毛主席同席。同桌的还有周恩来、张治中、卫立煌、名医是施今墨等。席中,薛谈及他在国民党政府中履任要职,不胜愧疚。毛主席亲切的说:“你是冯玉祥将军郑重推荐给蒋介石的。是国民党政府里难得的清官廉吏,真是野有遗贤啊!”从此薛笃弼走向了为人民服务的道路,努力工作,得到各方敬重。

    我曾与李国权同志合写了一篇题名“野有遗贤——薛笃弼先生留在湟源的匾文”的文章,在多家刊物发表。彰前贤之德,启后来之人,此为档案工作的一项重要任务。此匾属实物档案,将它的人文价值发掘出来,则对增加古城的文化底蕴,启迪德育或有裨益。

为档案工作添砖加瓦尽绵薄之力

    我只是一个业余的档案文史爱好者,故为档案工作所做的事,自然十分有限,不足挂齿。但青海省档案局(馆)对我所尽的绵薄之力,仍给予了十分的肯定。多次邀请我参加档案庆典等重大活动、有关档案发展的座谈会、专题研讨会。我认为受人之托,就要忠人之事。每次会议我都要事先搜集资料,认真撰写发言稿提出具体意见和建议。省档案局(馆)领导能够认真听取,有所采纳,这使我甚感欣慰,颇有半个“兰台使”的感觉。

    2012年,省档案局(馆)编写出版《档案史料资政》一书,约我为特邀顾问。我认真参与了资料汇集和文字撰写工作。并提供了一些具体建议和意见。供局(馆)领导参考。《档案史料资政》充分发挥了档案资源信息库的作用。内容精湛,紧贴省情,论说大事,着眼当前、展望未来,内容充实,立意高远。是一册专供省委、省政府领导以史资政的文集。

    其栏目有“最新动态、观察思考、专题研究、背景介绍、资料选编”等块板。这本文集为我省档案工作开创了一个新的工作领域,也是档案工作以史为鉴,参与重大政事,档案资源为两个文明建设服务的新尝试,有着现实的和长远的社会意义。

    青海是一方古老的热土,沉积了丰厚的人文资源。单从档案的角度看,民间遗存的档案文献、实物丰富多彩、引人入胜,就个人的阅历所见,有古老的家谱、诰命、名人墨迹、照片、契约、当票、佛经、委任状、书信、清末戏剧手抄报等等,蕴含十分深厚。这些档案实物引导着我步入岁月的巷道,品味历史,亲近古人,是一份独特的文化大餐。拜观每件文物档案之后,我都要再三叮嘱持有人,这可是珍贵之物,一定要保护好,子孙传留。我觉得这是我应尽的一份责任。

    这份责任感,多少促成了一位民间档案收藏家藏品整装问世。

    刘平先生是西宁人,他省吃俭用、奔走四方,倍尝咸苦,收藏了一大批民国档案。总数有180余件、1000余页。内容涵盖民国时期青海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文化、民族、宗教等多个方面。特别是民国时期青海军政要员马麟、马步青、马步芳、魏敷滋、马肇业、马秉忠、马彪、黎丹、王玉堂、马祥臣等人的亲笔信札;民国时期省政府的训令、委令、会议记录、往来公文;以大商号“永和祥”为主的商业文书、京津地区皮毛百货的行情清单、票据、账册、来往函电、请帖等等。这些档案是民国时期青海社会经济状况的反映。且大多数档案现于省市档案馆。因此,在十多年前,当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批文献时,我觉得十分珍贵,很有存史和研究价值。

    刘平所藏的档案也早已名声在外。曾有宁夏、临夏等地的档案馆及一些个人,多次造访刘平,表示要重金购其全部或一部。刘平经济很不宽裕,所以在他与我相商时,我力主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,所存档案不能出卖,一定要保存下来,相信一定会有更好的归宿。

    我说的“好归宿”,就是先将这批民间档案整理出书,介绍给社会,再待机会成熟,由国家收藏。为此,我多方奔走,但终因能量有限而无果。而我所能及的事,就是将其中的几件档案加以点评,在多家刊物上发表,以期引起社会各方的重视。

    现在是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好时代,沧海只有识珠人,我将刘平藏档向多年关注青海文化事业、并建树良多的省政协副主席鲍义志先生作了反映,引起了他的重视。他约我造访刘平府上,那些堆积在只有十平方米客厅的文档让鲍义志先生甚感惊奇。他说:“一个平民百姓,能有如此的爱好和蕴藏,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”他鼓励刘平的所作所为,并提笔在一本档案汇集册上题了“披沙厘金收藏不易,证实历史,弥足珍贵”的赞语,并以十分肯定的语气答应尽力相助。其后,在他的运筹奔走下,省政协学习文史委员会将出版刘平藏档纳入了本年度工作计划,使刘平出一本书的梦想落到了实处,本人也应邀作这本书的特约编审,甚感荣幸!

    值此,在6.9“国际档案日”来临之际,我作为一名文史档案爱好者,谨致衷心祝贺。并希望全社会都来关心档案事业,使蓬勃发展的青海档案事业更上一层楼。斯为写此小文的初衷也。

责任编辑: 张雪